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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骸百景(序)

残骸百景(序)

失去本我的意识,宛如在梦境注视着现实。

象征末日的死兆黑星高悬天空,黑色的污垢如泪滴般,从空洞的黑星之内不断喷涌而出。

“啊啊,是末日……来了吗……”

手脚都已经失去知觉了,通过机能尚存的眼睛,我得出了一系列有些令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信息。

身体被完全压在巨石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痛呢——哈哈,原来人死前是没有痛觉的啊。

是啊,我马上就要死了,毫无疑问……

但,我不想死啊……我只是日复一日过着平静普通的生活,也幻想着被一些有趣的东西打破我平静的日常。

所以……

所以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要对我降下此等劫难?

空中乌云密布,我知道快要下雨了。

那就好,下雨火就能灭了。

我最后深深吐了一口气,看着乌云。

没法呼吸,真难受啊。

我代替那些再也说不出这句话的人们,坦诚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苦中作乐的我,想起来。

沉睡在梦境中的我醒来之时,房子在不知何时被黑色的火海点燃,紧接着,就是倒塌。

被压在巨石中,燃烧着的一切,将我的日常,连同我的未来一起——全部焚毁。

………………

来自各种地方,各个人类的深邃黑暗,就像是迷宫一样让人心力憔悴,近乎不可触及,便是这无处不在的黑泥本质。

暴食、强欲、怠惰、傲慢、嫉妒、愤怒、奸淫、背叛、恐吓、否定、屠杀……人类所背负的原罪。

这是引发这场大火的黑泥,其所蕴含的物质,此世全部之恶。

人类的苦难与悲哀,人类的恶念与疯狂——人类的本性。

[此世之恶]

无论是何等善良的人,都会在接触黑泥的瞬间而被污染侵蚀,然后流露出——

“人类的本性就是恶,这样糟糕的世界就直接毁灭吧。”

——这样的悲剧在都市的每个角落上演着。

人们都在熟睡,嗅到了人类生命气息的死亡之泥,化为灼热的诅咒向他们的枕边袭来。

烧毁房屋,烧毁庭院。无论是睡着的人还是醒来企图逃脱的人都无一例外的被燃烧殆尽在大圣杯内侧等待了六十年的它,仿佛在庆祝这短暂的获释一般,毫不留情地剥夺了所有它所接触到的生命。

被火光染成血色的冬木市夜空,灼热的烈焰化作诅咒,肆意的夺取着人世间的一切生机,将平和的一切化作字面意思上的地狱。

大规模降临的火灾,肆意的将人类拖入名为死亡的深渊。

结构崩坏,不断倒塌化为废墟的建筑。

火焰灼烧,不断焚烧化为灰烬的人类。

趋于毁灭的人世,烧却万物的诅咒之炎。

而在黑星空洞的深处,血红的天空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站着。

在那地狱里,有什么人站着。

………………

如我一样在美梦中遭此不幸的家伙,一定有不少人吧。

“咔哒……咔哒……”

像是烧焦的黑炭被踏碎的声音。

小小的,并不严谨,显得很不知所措的脚步。

而被那声音吸引,我往发出声响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小孩,赤色头发,琥珀瞳孔。

浑身的皮肤都显示被烧焦的颜色,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没剩多少,呼吸——也许早就停滞了。

求生的意志催使我朝他伸出手,向他呼救——尽管我知道,那样孱弱的少年,怎么可能拯救我。

………………

没有回应,步履蹒跚的孩子,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机能,放弃了生存的希望,如同孤魂野鬼,彷徨地走在燃烧的街道上。

坏了的机械有时不只静静地停止了机能,极少情况下,它还能出人意料地偶然继续运作。

也对,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在这种人间炼狱生存下去?多半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怀着与我所受伤势完全不同的轻佻想法,我注视着那个孩子,看着他焰红的头发融入真正的火焰之中——然后倒下。

还是死了啊,跟我一样。

真是可悲,我的命运竟然会以这样荒诞的方式结束,那个孩子也是。

我们本应当很好地活下去,继续着本来的生活才对啊。

正当我进行着这样无谓的思考时,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闯进我的视线。

他奔跑着,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东西。

看样子,那个男孩有救了——啊,果然,他非常轻松的就找到了那个男孩。

“太好了……!你还活着!谢谢……谢谢你!”

声音里的情绪很复杂,有着清醒,有着懊悔,也有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情感。

他口口声声说着谢谢,好像被救的是他。

双眼含泪,因为找到了生还者而从心底里感到高兴的男人,他看上去太愉快了。

他说,哪怕只能救出一个人我也很欣慰,接着,他像是在对什么人表示感谢一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然后,他抱起那个少年,离开了。

他带着那个少年走了……对于被压在废墟底下的我,连看一眼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来拯救我!!?

“我算什么?哈哈……我算什么……!?”

无法克制到达沸点的情感,我扯着沙哑的嗓子嘶吼道,发泄着揪心的绝望。

眼前的一切趋于模糊。

从远至近,渐渐消逝的现实与梦境。

犹如恶劣至极点的玩笑一般。

这个世界……真踏马的……令人作呕……

………………

“唔,这一家也全部死在大火中了啊,真是不幸,那他们一家的尸体就由我们教会来安葬吧。”

神父看着面前的废墟,脸上却有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理应来说,这样的大灾难发生,是没有人会感到高兴快乐的才对,但这个神父是例外。

“这样的愉悦感,实在前所未有~”

如此说着,神父低声念诵起祷文,此刻,他就像个真正的虔诚信徒,即使他的内心完全与祷文背道而驰。

“言峰绮礼,真是有趣啊,明明在为这些悲哀的家伙哀悼,脸上笑容却一点也没能压抑住的你,却是被众多杂种所信任的,这座城市的神父,真是讽刺啊~”

“英雄王啊,我只是在践行我的职业,不过面对这样讽刺的可笑事件,我也难免大笑不止。”

倘若说,一个普通人和一个生性邪恶的人度过了同样普通的一生,那么邪恶者当嘉奖,因为他为了压制自己的恶意付出了比他人更多的努力。

言峰绮礼知道这个道理,但在他与旁边那位“黄金之王”共饮美酒的夜晚,他便彻底放弃了过去一切,向着纯粹的恶飞快地崩落。

造成灾难的重要原因,其中就有他的一份责任。

“嗯……嗯?”

“怎么了?英雄王。”

“不~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看着被压在石堆底下的少女尸体,能看穿未来的王者如此说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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